第0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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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骨頭架子先生被受傷的貓咪誘惑, 將它帶回了農場。
廚房裏食物溫暖的氣息，使得陷入昏迷的貓咪短暫清醒過來，它發出一聲稚嫩的叫聲：“~喵~”
杭爸爸猛地站起身, 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貓咪。
眼眶通紅，神色痛苦。
杭爺爺大喊一聲：“杭小德！你看清楚那不是阿咪！”
杭爸爸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甕聲甕氣：“爸, 我知道的。”
阿咪的眼睛是藍色的，這只小貓咪的眼睛是茶色的。它就連眼眶都是細細扁扁的, 如果不仔細瞧，就仿佛人的眼睛。
杭爸爸克制住情緒走了過去, 將貓咪從骨頭先生手中接過來：“我給它瞧瞧。”
貓咪好奇地望著杭爸爸，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
它眼裏的人性讓杭爸爸心軟得一塌糊塗。
阿咪也是一只覺醒神智的貓, 聰明又漂亮。
治愈系異能的微光閃過，杭爸爸輕聲道：“可憐的小家夥受的傷不重，它自己就可以療傷。它只是餓了太久，嚴重營養不良。”
這是一只擁有治愈能力的小貓咪。
杭九溪趕忙給小貓咪倒了一小碗的核桃花生湯, 又往裏添了點牛奶——早上裁縫杜雲過來的時候帶了兩罐子牛奶。本來普通貓咪是不能吃這些，但變異貓咪消化系統強悍, 倒是沒有餵食的禁忌。
小貓咪就著杭爸爸的手，咕嚕咕嚕喝完了小半碗湯，連裏面的核桃和花生豆沒放過。然後, 它盯著竈臺上鐵鍋裏的肉發出急促的叫聲：“喵——”
它的叫聲又尖又長，對肉類的渴望顯而易見。
杭九溪又往小碗裏夾了兩塊燉肉, 貓咪掙紮著從杭爸爸懷裏跳下來蹲在地上從碗裏吃肉。兩塊肉、三塊土豆、兩個花卷，再來一小碗花生湯。
它這一頓飯吃得比杭九溪還多。
終於, 它吃飽喝足擡起前爪望了望，上面滿是血跡和臟兮兮的泥土。
貓咪說：“好心的人族, 可以給我洗個澡嗎？”
杭九溪：“……”
吃飽了才說話，是怕說了話就沒人給它吃東西嗎？
杭九溪帶著小貓咪去洗澡，這是一只可愛的小母貓。
骨頭先生留著和眾人聊天，這才知道他離開這段時間農場裏發生這麽多的事情。他現在異能很弱，來回一趟森林需要花費很久的時間。早知道——早知道的話他會跑得更遠，正好跟回來的陳谷錯過，不然他空間裏的糧食就保不住了。
病房裏的傷患們已經睡了，骨頭先生準備明天再跟他們聊聊——他記得段雲，一個仁慈但沒什麽手段的小孩兒，長得倒是挺英俊的。
杭九溪給貓咪洗香香吹幹，再抱出來給大家看。
杭爸爸又楞住了。
小貓咪長得跟阿咪很像，同樣的金色長毛，四只爪子是白色的，仿佛白手套。
唯一的區別就是體型和眼睛。
阿咪是只成年大貓，有三十斤重，光是尾巴就有半米長。眼睛是天藍色，受到委屈時會哭出眼淚水汪汪的，開心的時候尾巴會打結，生氣的時候全身毛發都豎起來像一只發怒的小獅子。
而這只小貓，看著堪堪成年。
小貓優雅地揮舞前爪：“謝謝你們給我食物，謝謝骨頭先生救了我。”
骨頭先生咧開潔白的牙齒：“不用謝，沒有我你也會沒事的。”
高級變異貓咪，還有治愈能力。
這樣的貓咪走到哪裏都能過得好。
小貓嘆口氣：“媽媽喜歡人族的食物，我也只愛吃人族的食物。沒有人類的食物我寧可餓死。”
所以它才會餓暈在荒郊野地裏被骨頭先生撿到。
杭九溪好奇地問道：“你的媽媽是人族嗎？”
小貓說：“當然也是貓貓呀，媽媽是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貓貓——有很多追求者哦！只不過它早年生活在人族，喜歡人類的食物。它會煮香香甜甜的南瓜湯哦——雖然你們煮的花生湯更好吃，但我還是最愛喝媽媽的南瓜湯。”
“只可惜——”
小貓咪的聲音低落下來，把腦袋埋進杭九溪的臂彎裏：“媽媽為了救它的朋友被壞人抓走了，我才離開家——我要去找爸爸，媽媽說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厲害的人族，我要找他救媽媽。”
杭九溪：“！！！”
小貓咪的媽媽是貓咪，爸爸是人族。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組合？還是她的耳朵出現了幻聽？但再看其他人，卻沒人像她這麽震驚。
就連最容易咋咋呼呼的蘇安，都只是驚訝了一下輕聲問道：“那你知道你爸爸叫什麽名字嗎？”
小貓咪搖搖頭：“媽媽不肯說。”
蘇安輕輕摸了它的脊背嘆氣：“可憐的小家夥。”
又是一場人獸戀的悲劇。
小貓咪被摸舒服了，拱起脊背打了個哈欠。
杭九溪把它抱進自己房間柔軟的大床上，它把自己像蛇似的團起來，立刻就陷入睡眠。
關燈走出屋子之前，杭九溪仿佛看見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女童在它身上浮現，模樣稚氣又可愛。
杭九溪揉了揉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回到廚房，阿樹和蘇安在洗碗。
杭爸爸見到貓咪心緒不寧，雙胞胎拉著他去喝悶酒——正好家裏雨季之前釀的葡萄酒可以喝了，他們三人一人抱著一罐子酒，在庭院的月季花叢支開桌椅開喝。
劃拳聲，碰杯聲，聲聲不絕。
杭九溪問起艷艷姐人族是不是可以和變異動物相戀這件事情——
艷艷姐說：“不僅是變異動物，變異植物也可以呀——”
說著她瞥了眼認真洗碗的阿樹，略過關於變異植物的部分，只說變異動物：“起初只是人族與家養的覺醒神智的貓咪、狗狗難舍難分，覺得那是家人的一分子。直到有些動物因為執念短暫擁有了可以化出人形的能力——你知道的，人類的異能始於天賦，動植物的異能既有天賦也有執念，它們的執念比人類更純粹，更容易變異成自己迫切希望的樣子。”
艷艷姐眼裏流出欽羨，動植物比人族更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本就感情深厚，有了人形之後就更容易使得感情變質。但這種感情在人族發現人獸戀之後獸族生下的孩子依然是獸之後，就變成了悲劇。”
母體是人族，誕生的孩子就是人。
母體是獸族，誕生的孩子就是獸——如果天賦低下，甚至永生都不可能擁有智慧。
人類可以接受擁有智慧、野獸形態的戀人。卻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只蠢呼呼的小狗，一只吃生肉的狐貍，一只舔自己屁股的貓咪。
鐘艷艷說：“那是末世開始的前二十年，那時天災頻發，世界就像按下加速鍵似的每一天都在產生各種異變。不分身份種族的感情急速產生又急速分開，悲劇每天都在發生。”
佳偶背離，拋妻棄子，親手捏死自己孩子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時，整個世界上的所有種族都瘋狂了。
後來，氣候和地質逐漸穩定。
各種族的異能趨向遺傳性更多，能變異出人形的物種少了。據說只有狐族偶爾會生出擁有人形的幼崽，只可惜狐族隱世，人們再也看不見長著狐貍耳朵的美妙少女。
但人族與其他種族的感情糾紛，還是在隱秘發展著。
據說牛王與它的主人，一個覺醒長壽異能的女人就糾纏了幾十年，到現在還是個戀愛腦連種族的事情都不管。
據說銀面是陳老從一棵變異樹的樹芯裏撿回來的孩子，有人看見那棵樹化出的人形是個擁有銀色頭發的少年。
總之，跨種族之戀就像是謠言故事似的，永遠都不缺少。
當然，銀面的事情鐘艷艷沒講給杭九溪聽。阿樹還在這兒呢，她當然不敢當著人家的面嚼舌根。
鐘艷艷說：“總之這種事情幾十年前很多，現在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小貓咪那麽漂亮！
它的媽媽應該也是貓咪界的女神，要是化出人形該有多麽嬌媚、多麽漂亮？
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拒絕這樣的小貓咪！
只可惜——
鐘艷艷聲音裏帶了怒氣：“這個渣男！虧得大貓還對他不離不棄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厲害的男人，明明就是個垃圾！”
杭九溪讚同地點頭。
這個世界的戀愛覆雜多變，確實是她孤陋寡聞了！
但小貓咪的爸爸，就是個該被譴責的渣男！她關燈前在小貓咪身上看見的影子應當也不是幻覺，是它的能力還不穩定時隱時現。
兩人氣憤填膺地罵了一會兒臭男人，各自洗漱回屋睡覺。
杭爸爸喝得醉醺醺的，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就被杭爺爺提著衣服領扔進了屋子。
杭九溪爬上大床，小貓咪在黑夜中分辨出她的氣息擠了過來：“~抱抱。”
她伸出胳膊摟住香噴噴的小貓。
這不只是一只可愛的小貓，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童。
杭九溪想到這兒只覺得心都被萌化了——貓咪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物種！沒有之一！
——
僅用了一個早上，小貓咪就成了整個農場的團寵。
就連傲嬌的小孔雀都對她和顏悅色，當然小孔雀還是最愛它背上笨笨的小鷹。
對了，她還有個可愛的名字叫秋秋。
她說自己是在秋天出生的，就叫秋秋。
很快滿農場都是秋秋、秋秋的呼喚聲，每個人都想幹活的時候有只漂亮的小貓咪蹲在肩膀上打呼嚕、打盹兒、說稚氣的話。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杭九溪。
她喜歡這個人族身上好聞的氣息，香香甜甜比媽媽煮的南瓜湯還好聞。
於是，杭九溪的右肩膀上就多了一只金色小貓咪。像招財貓似的蹲著，長長的軟毛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連帶著杭九溪都覺得暖和。
杭九溪帶著她種地，給變異植物們施肥、澆水，給魚塘邊的果樹剪枝、施肥。
還帶著她釣了一會兒魚，順便給魚塘裏的兩只大烏龜——浮起來就有三分之一魚塘那麽大的烏龜餵蘿蔔和南瓜。
倉庫裏數量最多的根莖類蔬菜就只有蘿蔔和南瓜最多，能滿足兩只烏龜的胃口。
兩只烏龜果然很喜歡蘿蔔和南瓜，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了慢吞吞地道謝：“謝謝你，人類。”
之後又安靜地沈下水面。
然後杭九溪又去餵了孔雀王的族人兩筐又紅又大的新鮮蘋果——它們也很喜歡水果甜滋滋的味道，尤其裏面蘊含著特殊的氣息，非常美味。
其中一只孔雀開心至極，轉身直接給杭九溪表演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孔雀開屏！
刷——
羽毛頂端白色的絨毛像是可愛至極的梅花，綠色的羽毛上每個黝黑似眼睛形狀的翎羽都閃爍著五彩的光芒，誘惑人心。
美得將杭九溪和她肩膀上的小貓咪一起看傻了。
孔雀朝著看傻的杭九溪拋了個媚眼。
杭九溪笑得臉紅撲撲的，像個大傻子。
忽而一雙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好像切斷了她和孔雀之間的聯系似的，她心裏升起的快樂和滿足驟然消失。
阿樹冷聲道：“您老自重身份。”
孔雀哼了一聲：“無趣的小子。”
它帶走了整筐的蘋果，消失在視線中。
杭九溪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她居然被一只孔雀誘惑了，好丟人。
阿樹輕聲安慰她：“沒事，是它為老不尊。”有機會他一定要拔光那只老孔雀的羽毛！
杭九溪尷尬著點頭，忙跑去種地。一邊在心裏埋怨系統：“防禦插件怎麽不起作用了？”
系統說：“勾引和攻擊我還是分得清的。”
杭九溪：“！！！”
不是——你一個系統把人類的心思分得這麽清楚幹嗎？？？
杭九溪堅決道：“不管是勾引還是別的什麽，反正只要讓我心神動搖的東西都給我防禦上！！！”
系統同意了：“可以，小事一樁。”
它只是覺得人類應該都喜歡這種東西，這叫什麽——情趣？一看它的宿主就是不懂情趣的人類，還沒它一個機器智能有意思。
杭九溪不知道系統的吐槽，她坐在農田邊上緩和了一會兒尷尬的心情，拿出手機開始刷論壇。
她售賣防止玉米真菌病害的帖子越來越紅火，每天都能給她帶來穩定的60-80積分的收入。
越來越多的人通過帖子裏的知識使得玉米產量大增，雖然玉米的價格因此下調變成了100塊一斤。
但論壇裏除了幾個種植體量很大的大種植戶，沒人抱怨糧價下降。
普通人在感激終於能吃上一口玉米粥，期待更多的糧食價格下調。
異能者們在討論有家農場何時放出第一批擁有種子的自由人，等到自由人數量多到足夠安撫貧民窟裏的人，是不是就能輪到異能者們購買普通種子。
零星還有一些關於神火教的消息——有人說城裏的傳教人少了，貧民窟裏每日誦讀經文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是不是官方終於要取締□□了？
回覆的人寥寥無幾。
神火教只發展普通人，異能者對他們不屑一顧也不愛聽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陳老最近在北方也沒有消息傳來，杭九溪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左市長忙於聯絡其他六城，據說圍剿神火教的行動很順利——所有傳教人和最活躍的教派分子都被拿下，他們似乎沒預料到政府會如此雷厲風行。
當然這裏面不僅是政府、軍隊的功勞，左子玉的種地宣傳視頻功勞最大——有吃有喝還能種地，那些人當即就放棄神佛投入現世的懷抱，轉身給了神火教沈痛一擊。
杭九溪胡亂翻著論壇，心裏想著這些麻煩事情。
這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溪溪打開論壇看最上面的網頁直播——”左市長的聲音傳來。
杭九溪打開免提退出通話界面返回論壇，點開直播——《普通人擁有土地和種子的第一天》
標題平平無奇沒有一丁點吸引力。
但網頁卡頓杭九溪居然擠不進去！
左市長說：“有幾個農人攢夠了勞動積分獲得可以單獨分出去種田自己過日子的資格。我找人看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就準備把這件事情昭告天下，原本打算請你來看——但陳老臨行前特意囑咐我註意你的安全，我就決定讓你線上觀看沒事兒少出農場，沒想到消息傳出去之後看的人越來越多……”
左市長有一點點心虛，本來只是想讓溪溪這個提供種子的人看到種子的後續帶來了怎樣震撼人心的後果，沒想到大夥的熱情比他想象中更加高漲。
尤其是其他六城的市民得到消息全都擠進了直播間裏——平時政府根本不開直播，太費電而且網速也跟不上。這次為了開直播，七城不約而同都將承載網絡的機器換成了能量石驅動，以求網速能適應更多人的需求。
沒想到還是快崩潰，他們已經緊急調撥好幾個腦域異能者，用異能支撐機器。
希望能撐得住！
杭九溪說：“沒關系，我——”
進去了！
網絡終於穩定，杭九溪進入了有幾十萬人觀看的直播間，屏幕並不是很清晰，鏡頭晃動好半天終於固定下來——在這個科技與末世前水平比還有所下降的世界，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左市長掛斷電話，一會兒鏡頭就要拍到他了！
果然，沒兩分鐘他就出現在屏幕裏，露出一個魅力十足的微笑，是他一貫的標志性笑容。
緊接著他就今天這件事情發表了五分鐘講話，繼續完善著他上一次提出的五年、十年計劃，將今天列為五年計劃的開端，認為這又是一個值得人族載入史冊的日子。
直播間裏不能發表評論，一片寂靜。
杭九溪只能從艷艷姐的手機裏看到論壇裏歡呼聲一片。
大夥擠在杭九溪的手機前看著小小屏幕裏，市長終於講話完畢鏡頭給到了幾個獲得自由身能夠安居樂業的人族。
十個人有男有女，按照家庭劃分是三家。
三個家庭的主事人由工作人員陪著來到有家農場的辦事處領取半年份的口糧以及一斤土豆種子、一斤花生種子。
領完種子，工作人員點開虛擬屏幕讓他們選擇安居立業的地方：“這處、這處還有這裏，政府已經驅散了所有大中小型變異動植物，周邊也建造了公路可以與榕城往來，同時沿途有部隊巡邏，周圍還設置了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的保安亭。”
政府確實想得比較周到，盡量保護所有走出榕城種地的普通人，給他們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
三個人選擇與有家農場隔河相望的平緩坡地，他們一人選擇了五畝土地。
照舊是前三年免稅收，贈送農具。
另外還有一枚驅散蚊蟲的界碑。
三個人領完了東西，牽上家人的手，背著自己的行囊——來到有家農場之後他們才慢慢有了行囊，幹凈的水杯、碗筷、制式衣服、帳篷、鐵鍋，還有一頂藍色的防風帽子。
他們揮揮手，慢慢走出有家農場。
鏡頭把他們的身影在正午的陽光中拉得很高很長。
一路隨著他們過河，來到了新家。
新家很是荒涼，沒有整齊的農田，沒有生機勃勃的農作物，沒有成片的紫色花朵盛開，蜜蜂飛舞在花叢中。
有的只是拔除了變異植物之後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深坑，以及焚燒它們之後留下的灰燼。
五畝地的範圍被白色油漆在高高的草甸上面凸出來。
他們選擇了相連的三塊地。
鏡頭跟著人最多的那戶人家進入，看著他們安置。
這是一家四口，年邁的父母和剛進入青年的兩個孩子。
大約是面對鏡頭，農人即使喜悅也沒表現出來，各自抿緊唇緊繃著臉，目光深沈。
父母將界碑放好，沒舍得打開。
一個青年鋪開帳篷，用釘子在地上釘好。
另外一個青年找到了水源，用鐵鍋端來了半鍋清水。
母親開始拾柴火，將鐵鍋架起來燒水。
父親拔除掉帳篷周圍的雜草，免得有蟲子藏在裏面。
兩個青年扛起鋤頭，開始勞作。
他們沈默無言，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觀眾們也沈默著，緊緊盯著那簡陋的營地，盯著那四個並不好看的人族。
兩個青年花兩個小時開墾了三分地。
父親又細細把地再鋤了一遍，然後他慎重撒下了花生種子——
圓滾滾的種子輕輕掉落泥土上，覆蓋一層薄土，澆水使得泥土濕潤。
父親怔怔望著屬於自己的土地，飛快擡頭望向天空。
鏡頭分毫不差記錄下他通紅的眼眶。
母親在鍋裏煮熟了黑麥糊糊，四個人都分到滿滿一碗。
他們將碗舉起輕輕碰了一下。
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極為清脆。
父親說：“以後，會越來越好。”
他說著輕輕撓了撓手背上在貧民窟時被臭蟲啃咬出來的傷痕，這裏已經結疤他卻經常會下意識覺得那裏很癢。
但今天，傷痕靜悄悄的。
它也知道，他們獲得了新生。
過去的再也不能困擾他們。
四個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笑得露出了牙齦，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屏幕黑了下去。
凝視手機的所有人都長長呼出一口氣。
杭九溪也笑了——為這些可愛的同族，為她所付出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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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架子先生被受傷的貓咪誘惑, 將它帶回了農場。
廚房裏食物溫暖的氣息，使得陷入昏迷的貓咪短暫清醒過來，它發出一聲稚嫩的叫聲：“~喵~”
杭爸爸猛地站起身, 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貓咪。
眼眶通紅，神色痛苦。
杭爺爺大喊一聲：“杭小德！你看清楚那不是阿咪！”
杭爸爸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甕聲甕氣：“爸, 我知道的。”
阿咪的眼睛是藍色的，這只小貓咪的眼睛是茶色的。它就連眼眶都是細細扁扁的, 如果不仔細瞧，就仿佛人的眼睛。
杭爸爸克制住情緒走了過去, 將貓咪從骨頭先生手中接過來：“我給它瞧瞧。”
貓咪好奇地望著杭爸爸，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
它眼裏的人性讓杭爸爸心軟得一塌糊塗。
阿咪也是一只覺醒神智的貓, 聰明又漂亮。
治愈系異能的微光閃過，杭爸爸輕聲道：“可憐的小家夥受的傷不重，它自己就可以療傷。它只是餓了太久，嚴重營養不良。”
這是一只擁有治愈能力的小貓咪。
杭九溪趕忙給小貓咪倒了一小碗的核桃花生湯, 又往裏添了點牛奶——早上裁縫杜雲過來的時候帶了兩罐子牛奶。本來普通貓咪是不能吃這些，但變異貓咪消化系統強悍, 倒是沒有餵食的禁忌。
小貓咪就著杭爸爸的手，咕嚕咕嚕喝完了小半碗湯，連裏面的核桃和花生豆沒放過。然後, 它盯著竈臺上鐵鍋裏的肉發出急促的叫聲：“喵——”
它的叫聲又尖又長，對肉類的渴望顯而易見。
杭九溪又往小碗裏夾了兩塊燉肉, 貓咪掙紮著從杭爸爸懷裏跳下來蹲在地上從碗裏吃肉。兩塊肉、三塊土豆、兩個花卷，再來一小碗花生湯。
它這一頓飯吃得比杭九溪還多。
終於, 它吃飽喝足擡起前爪望了望，上面滿是血跡和臟兮兮的泥土。
貓咪說：“好心的人族, 可以給我洗個澡嗎？”
杭九溪：“……”
吃飽了才說話，是怕說了話就沒人給它吃東西嗎？
杭九溪帶著小貓咪去洗澡，這是一只可愛的小母貓。
骨頭先生留著和眾人聊天，這才知道他離開這段時間農場裏發生這麽多的事情。他現在異能很弱，來回一趟森林需要花費很久的時間。早知道——早知道的話他會跑得更遠，正好跟回來的陳谷錯過，不然他空間裏的糧食就保不住了。
病房裏的傷患們已經睡了，骨頭先生準備明天再跟他們聊聊——他記得段雲，一個仁慈但沒什麽手段的小孩兒，長得倒是挺英俊的。
杭九溪給貓咪洗香香吹幹，再抱出來給大家看。
杭爸爸又楞住了。
小貓咪長得跟阿咪很像，同樣的金色長毛，四只爪子是白色的，仿佛白手套。
唯一的區別就是體型和眼睛。
阿咪是只成年大貓，有三十斤重，光是尾巴就有半米長。眼睛是天藍色，受到委屈時會哭出眼淚水汪汪的，開心的時候尾巴會打結，生氣的時候全身毛發都豎起來像一只發怒的小獅子。
而這只小貓，看著堪堪成年。
小貓優雅地揮舞前爪：“謝謝你們給我食物，謝謝骨頭先生救了我。”
骨頭先生咧開潔白的牙齒：“不用謝，沒有我你也會沒事的。”
高級變異貓咪，還有治愈能力。
這樣的貓咪走到哪裏都能過得好。
小貓嘆口氣：“媽媽喜歡人族的食物，我也只愛吃人族的食物。沒有人類的食物我寧可餓死。”
所以它才會餓暈在荒郊野地裏被骨頭先生撿到。
杭九溪好奇地問道：“你的媽媽是人族嗎？”
小貓說：“當然也是貓貓呀，媽媽是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貓貓——有很多追求者哦！只不過它早年生活在人族，喜歡人類的食物。它會煮香香甜甜的南瓜湯哦——雖然你們煮的花生湯更好吃，但我還是最愛喝媽媽的南瓜湯。”
“只可惜——”
小貓咪的聲音低落下來，把腦袋埋進杭九溪的臂彎裏：“媽媽為了救它的朋友被壞人抓走了，我才離開家——我要去找爸爸，媽媽說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厲害的人族，我要找他救媽媽。”
杭九溪：“！！！”
小貓咪的媽媽是貓咪，爸爸是人族。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組合？還是她的耳朵出現了幻聽？但再看其他人，卻沒人像她這麽震驚。
就連最容易咋咋呼呼的蘇安，都只是驚訝了一下輕聲問道：“那你知道你爸爸叫什麽名字嗎？”
小貓咪搖搖頭：“媽媽不肯說。”
蘇安輕輕摸了它的脊背嘆氣：“可憐的小家夥。”
又是一場人獸戀的悲劇。
小貓咪被摸舒服了，拱起脊背打了個哈欠。
杭九溪把它抱進自己房間柔軟的大床上，它把自己像蛇似的團起來，立刻就陷入睡眠。
關燈走出屋子之前，杭九溪仿佛看見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女童在它身上浮現，模樣稚氣又可愛。
杭九溪揉了揉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回到廚房，阿樹和蘇安在洗碗。
杭爸爸見到貓咪心緒不寧，雙胞胎拉著他去喝悶酒——正好家裏雨季之前釀的葡萄酒可以喝了，他們三人一人抱著一罐子酒，在庭院的月季花叢支開桌椅開喝。
劃拳聲，碰杯聲，聲聲不絕。
杭九溪問起艷艷姐人族是不是可以和變異動物相戀這件事情——
艷艷姐說：“不僅是變異動物，變異植物也可以呀——”
說著她瞥了眼認真洗碗的阿樹，略過關於變異植物的部分，只說變異動物：“起初只是人族與家養的覺醒神智的貓咪、狗狗難舍難分，覺得那是家人的一分子。直到有些動物因為執念短暫擁有了可以化出人形的能力——你知道的，人類的異能始於天賦，動植物的異能既有天賦也有執念，它們的執念比人類更純粹，更容易變異成自己迫切希望的樣子。”
艷艷姐眼裏流出欽羨，動植物比人族更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本就感情深厚，有了人形之後就更容易使得感情變質。但這種感情在人族發現人獸戀之後獸族生下的孩子依然是獸之後，就變成了悲劇。”
母體是人族，誕生的孩子就是人。
母體是獸族，誕生的孩子就是獸——如果天賦低下，甚至永生都不可能擁有智慧。
人類可以接受擁有智慧、野獸形態的戀人。卻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只蠢呼呼的小狗，一只吃生肉的狐貍，一只舔自己屁股的貓咪。
鐘艷艷說：“那是末世開始的前二十年，那時天災頻發，世界就像按下加速鍵似的每一天都在產生各種異變。不分身份種族的感情急速產生又急速分開，悲劇每天都在發生。”
佳偶背離，拋妻棄子，親手捏死自己孩子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時，整個世界上的所有種族都瘋狂了。
後來，氣候和地質逐漸穩定。
各種族的異能趨向遺傳性更多，能變異出人形的物種少了。據說只有狐族偶爾會生出擁有人形的幼崽，只可惜狐族隱世，人們再也看不見長著狐貍耳朵的美妙少女。
但人族與其他種族的感情糾紛，還是在隱秘發展著。
據說牛王與它的主人，一個覺醒長壽異能的女人就糾纏了幾十年，到現在還是個戀愛腦連種族的事情都不管。
據說銀面是陳老從一棵變異樹的樹芯裏撿回來的孩子，有人看見那棵樹化出的人形是個擁有銀色頭發的少年。
總之，跨種族之戀就像是謠言故事似的，永遠都不缺少。
當然，銀面的事情鐘艷艷沒講給杭九溪聽。阿樹還在這兒呢，她當然不敢當著人家的面嚼舌根。
鐘艷艷說：“總之這種事情幾十年前很多，現在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小貓咪那麽漂亮！
它的媽媽應該也是貓咪界的女神，要是化出人形該有多麽嬌媚、多麽漂亮？
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拒絕這樣的小貓咪！
只可惜——
鐘艷艷聲音裏帶了怒氣：“這個渣男！虧得大貓還對他不離不棄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厲害的男人，明明就是個垃圾！”
杭九溪讚同地點頭。
這個世界的戀愛覆雜多變，確實是她孤陋寡聞了！
但小貓咪的爸爸，就是個該被譴責的渣男！她關燈前在小貓咪身上看見的影子應當也不是幻覺，是它的能力還不穩定時隱時現。
兩人氣憤填膺地罵了一會兒臭男人，各自洗漱回屋睡覺。
杭爸爸喝得醉醺醺的，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就被杭爺爺提著衣服領扔進了屋子。
杭九溪爬上大床，小貓咪在黑夜中分辨出她的氣息擠了過來：“~抱抱。”
她伸出胳膊摟住香噴噴的小貓。
這不只是一只可愛的小貓，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童。
杭九溪想到這兒只覺得心都被萌化了——貓咪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物種！沒有之一！
——
僅用了一個早上，小貓咪就成了整個農場的團寵。
就連傲嬌的小孔雀都對她和顏悅色，當然小孔雀還是最愛它背上笨笨的小鷹。
對了，她還有個可愛的名字叫秋秋。
她說自己是在秋天出生的，就叫秋秋。
很快滿農場都是秋秋、秋秋的呼喚聲，每個人都想幹活的時候有只漂亮的小貓咪蹲在肩膀上打呼嚕、打盹兒、說稚氣的話。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杭九溪。
她喜歡這個人族身上好聞的氣息，香香甜甜比媽媽煮的南瓜湯還好聞。
於是，杭九溪的右肩膀上就多了一只金色小貓咪。像招財貓似的蹲著，長長的軟毛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連帶著杭九溪都覺得暖和。
杭九溪帶著她種地，給變異植物們施肥、澆水，給魚塘邊的果樹剪枝、施肥。
還帶著她釣了一會兒魚，順便給魚塘裏的兩只大烏龜——浮起來就有三分之一魚塘那麽大的烏龜餵蘿蔔和南瓜。
倉庫裏數量最多的根莖類蔬菜就只有蘿蔔和南瓜最多，能滿足兩只烏龜的胃口。
兩只烏龜果然很喜歡蘿蔔和南瓜，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了慢吞吞地道謝：“謝謝你，人類。”
之後又安靜地沈下水面。
然後杭九溪又去餵了孔雀王的族人兩筐又紅又大的新鮮蘋果——它們也很喜歡水果甜滋滋的味道，尤其裏面蘊含著特殊的氣息，非常美味。
其中一只孔雀開心至極，轉身直接給杭九溪表演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孔雀開屏！
刷——
羽毛頂端白色的絨毛像是可愛至極的梅花，綠色的羽毛上每個黝黑似眼睛形狀的翎羽都閃爍著五彩的光芒，誘惑人心。
美得將杭九溪和她肩膀上的小貓咪一起看傻了。
孔雀朝著看傻的杭九溪拋了個媚眼。
杭九溪笑得臉紅撲撲的，像個大傻子。
忽而一雙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好像切斷了她和孔雀之間的聯系似的，她心裏升起的快樂和滿足驟然消失。
阿樹冷聲道：“您老自重身份。”
孔雀哼了一聲：“無趣的小子。”
它帶走了整筐的蘋果，消失在視線中。
杭九溪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她居然被一只孔雀誘惑了，好丟人。
阿樹輕聲安慰她：“沒事，是它為老不尊。”有機會他一定要拔光那只老孔雀的羽毛！
杭九溪尷尬著點頭，忙跑去種地。一邊在心裏埋怨系統：“防禦插件怎麽不起作用了？”
系統說：“勾引和攻擊我還是分得清的。”
杭九溪：“！！！”
不是——你一個系統把人類的心思分得這麽清楚幹嗎？？？
杭九溪堅決道：“不管是勾引還是別的什麽，反正只要讓我心神動搖的東西都給我防禦上！！！”
系統同意了：“可以，小事一樁。”
它只是覺得人類應該都喜歡這種東西，這叫什麽——情趣？一看它的宿主就是不懂情趣的人類，還沒它一個機器智能有意思。
杭九溪不知道系統的吐槽，她坐在農田邊上緩和了一會兒尷尬的心情，拿出手機開始刷論壇。
她售賣防止玉米真菌病害的帖子越來越紅火，每天都能給她帶來穩定的60-80積分的收入。
越來越多的人通過帖子裏的知識使得玉米產量大增，雖然玉米的價格因此下調變成了100塊一斤。
但論壇裏除了幾個種植體量很大的大種植戶，沒人抱怨糧價下降。
普通人在感激終於能吃上一口玉米粥，期待更多的糧食價格下調。
異能者們在討論有家農場何時放出第一批擁有種子的自由人，等到自由人數量多到足夠安撫貧民窟裏的人，是不是就能輪到異能者們購買普通種子。
零星還有一些關於神火教的消息——有人說城裏的傳教人少了，貧民窟裏每日誦讀經文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是不是官方終於要取締□□了？
回覆的人寥寥無幾。
神火教只發展普通人，異能者對他們不屑一顧也不愛聽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陳老最近在北方也沒有消息傳來，杭九溪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左市長忙於聯絡其他六城，據說圍剿神火教的行動很順利——所有傳教人和最活躍的教派分子都被拿下，他們似乎沒預料到政府會如此雷厲風行。
當然這裏面不僅是政府、軍隊的功勞，左子玉的種地宣傳視頻功勞最大——有吃有喝還能種地，那些人當即就放棄神佛投入現世的懷抱，轉身給了神火教沈痛一擊。
杭九溪胡亂翻著論壇，心裏想著這些麻煩事情。
這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溪溪打開論壇看最上面的網頁直播——”左市長的聲音傳來。
杭九溪打開免提退出通話界面返回論壇，點開直播——《普通人擁有土地和種子的第一天》
標題平平無奇沒有一丁點吸引力。
但網頁卡頓杭九溪居然擠不進去！
左市長說：“有幾個農人攢夠了勞動積分獲得可以單獨分出去種田自己過日子的資格。我找人看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就準備把這件事情昭告天下，原本打算請你來看——但陳老臨行前特意囑咐我註意你的安全，我就決定讓你線上觀看沒事兒少出農場，沒想到消息傳出去之後看的人越來越多……”
左市長有一點點心虛，本來只是想讓溪溪這個提供種子的人看到種子的後續帶來了怎樣震撼人心的後果，沒想到大夥的熱情比他想象中更加高漲。
尤其是其他六城的市民得到消息全都擠進了直播間裏——平時政府根本不開直播，太費電而且網速也跟不上。這次為了開直播，七城不約而同都將承載網絡的機器換成了能量石驅動，以求網速能適應更多人的需求。
沒想到還是快崩潰，他們已經緊急調撥好幾個腦域異能者，用異能支撐機器。
希望能撐得住！
杭九溪說：“沒關系，我——”
進去了！
網絡終於穩定，杭九溪進入了有幾十萬人觀看的直播間，屏幕並不是很清晰，鏡頭晃動好半天終於固定下來——在這個科技與末世前水平比還有所下降的世界，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左市長掛斷電話，一會兒鏡頭就要拍到他了！
果然，沒兩分鐘他就出現在屏幕裏，露出一個魅力十足的微笑，是他一貫的標志性笑容。
緊接著他就今天這件事情發表了五分鐘講話，繼續完善著他上一次提出的五年、十年計劃，將今天列為五年計劃的開端，認為這又是一個值得人族載入史冊的日子。
直播間裏不能發表評論，一片寂靜。
杭九溪只能從艷艷姐的手機裏看到論壇裏歡呼聲一片。
大夥擠在杭九溪的手機前看著小小屏幕裏，市長終於講話完畢鏡頭給到了幾個獲得自由身能夠安居樂業的人族。
十個人有男有女，按照家庭劃分是三家。
三個家庭的主事人由工作人員陪著來到有家農場的辦事處領取半年份的口糧以及一斤土豆種子、一斤花生種子。
領完種子，工作人員點開虛擬屏幕讓他們選擇安居立業的地方：“這處、這處還有這裏，政府已經驅散了所有大中小型變異動植物，周邊也建造了公路可以與榕城往來，同時沿途有部隊巡邏，周圍還設置了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的保安亭。”
政府確實想得比較周到，盡量保護所有走出榕城種地的普通人，給他們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
三個人選擇與有家農場隔河相望的平緩坡地，他們一人選擇了五畝土地。
照舊是前三年免稅收，贈送農具。
另外還有一枚驅散蚊蟲的界碑。
三個人領完了東西，牽上家人的手，背著自己的行囊——來到有家農場之後他們才慢慢有了行囊，幹凈的水杯、碗筷、制式衣服、帳篷、鐵鍋，還有一頂藍色的防風帽子。
他們揮揮手，慢慢走出有家農場。
鏡頭把他們的身影在正午的陽光中拉得很高很長。
一路隨著他們過河，來到了新家。
新家很是荒涼，沒有整齊的農田，沒有生機勃勃的農作物，沒有成片的紫色花朵盛開，蜜蜂飛舞在花叢中。
有的只是拔除了變異植物之後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深坑，以及焚燒它們之後留下的灰燼。
五畝地的範圍被白色油漆在高高的草甸上面凸出來。
他們選擇了相連的三塊地。
鏡頭跟著人最多的那戶人家進入，看著他們安置。
這是一家四口，年邁的父母和剛進入青年的兩個孩子。
大約是面對鏡頭，農人即使喜悅也沒表現出來，各自抿緊唇緊繃著臉，目光深沈。
父母將界碑放好，沒舍得打開。
一個青年鋪開帳篷，用釘子在地上釘好。
另外一個青年找到了水源，用鐵鍋端來了半鍋清水。
母親開始拾柴火，將鐵鍋架起來燒水。
父親拔除掉帳篷周圍的雜草，免得有蟲子藏在裏面。
兩個青年扛起鋤頭，開始勞作。
他們沈默無言，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觀眾們也沈默著，緊緊盯著那簡陋的營地，盯著那四個並不好看的人族。
兩個青年花兩個小時開墾了三分地。
父親又細細把地再鋤了一遍，然後他慎重撒下了花生種子——
圓滾滾的種子輕輕掉落泥土上，覆蓋一層薄土，澆水使得泥土濕潤。
父親怔怔望著屬於自己的土地，飛快擡頭望向天空。
鏡頭分毫不差記錄下他通紅的眼眶。
母親在鍋裏煮熟了黑麥糊糊，四個人都分到滿滿一碗。
他們將碗舉起輕輕碰了一下。
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極為清脆。
父親說：“以後，會越來越好。”
他說著輕輕撓了撓手背上在貧民窟時被臭蟲啃咬出來的傷痕，這裏已經結疤他卻經常會下意識覺得那裏很癢。
但今天，傷痕靜悄悄的。
它也知道，他們獲得了新生。
過去的再也不能困擾他們。
四個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笑得露出了牙齦，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屏幕黑了下去。
凝視手機的所有人都長長呼出一口氣。
杭九溪也笑了——為這些可愛的同族，為她所付出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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